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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举师东征 浴血平叛

作者:夜雨一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广州是个商业城市,商人的地位非同小可。早在辛亥革命前后,广州商团就已开始建立。到1924年10月初,广州商团共有10个分团,计4000余人。加上后备力量,达到6000余人,成为广东省势力最强的商团武装。广州之外,各地商团加上联合人防者,还有138埠,各地商团与省商团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这是一支有相当数量的,配备着长短枪、机枪等精良武器的队伍,商团的装备多用外国武器,最后使用的一批武器是加拿大进口的,团兵多穿黄色咔叽布军服,佩带黄底白字袖章,外表阔绰,人们称之为‘洋兵’。
    商团的领导成员大多是拥有比较雄厚的资本和较大影响的资本家,众多小商店则提供“月费”来维持商团的日常开支。商团的领导权,掌握在商业资本家,特别是买办资本家的手中。1922年后担任广州商会会长、商团团长的陈廉伯,就是英国汇丰银行广州分行的买办。
    在这个过程中,陈廉伯等集百万元巨款,向香港订购长短枪9841支,子弹337.42万发,并由悬挂挪威国旗的丹麦商船哈佛号偷运到广州。陈廉伯事先曾贿买许崇智之弟、时任粤汉铁路局局长的许崇源,于8月4日秘密向大本营军政部骗取一张军械进口的护照,以掩护偷运。
    尽管军械的购买和运输极为秘密,但因数量庞大无法瞒过政府。商团护照载明枪械在40天内运到,但8月8日,即领照后的第四天即已运到虎门,停泊在沙角炮台附近。所运到的枪支数目较护照多出4000余枝。而且哈佛轮运械来广州也未经遵章报明,是违反国际惯例的,这不能不引起广州政府的怀疑,孙中山得报后即于8月9日命令长洲要塞司令查缉哈佛号。
    当时长洲要塞司令由蒋介石兼任,接到孙中山的命令后,立即下令黄埔全岛警戒。
    翌日清晨,在白鹅潭附近,隐隐发现一艘悬挂挪威国旗的丹麦商船,经确认正是哈佛号。蒋介石下令江固舰逼靠哈佛号,并将它押到黄埔军校校门外停泊。经检查,船内藏有短枪9800余支,子弹337万多发。蒋介石命令以江固、永丰两舰严密监视哈佛号,所有枪支由军校扣押看管。
    被扣押在军校中的大量商团军械,对于缺乏武器的黄埔军校来说,真正是迫切需要的物品。学生们联名上书蒋介石,迫切要求动用所扣枪械,加强黄埔警备,保障军校和校长的安全。
    10月10日辛亥革命纪念日,商团开枪射击此时出现在街头的举行和平游行的工人。游行队伍中的赤手空拳的黄埔军校学生以及吴铁城的警察试图回击叛乱者,有四人牺牲,数人受伤。队伍被打散,牺牲和受伤的人数在增多,很快,商团头子控制了全市。
    黄埔军校忙作一团。升旗山架起了瞭望哨,学校四周日夜警戒。蒋介石已给孙中山发了几次电报,请缨参战。电报发出去两天了,却不见回音。
    10月14日下午,传令兵终于送来孙中山的急电:“兹为应付广州临时事变,未平定期内,所有黄埔陆军军官学校、飞机队、甲车队、工团军、农民自卫军、陆军讲武学校、滇军干部学校、兵工厂卫队、警卫军统归蒋中正指挥,以廖仲恺为监察,谭平山副之。此令,孙中山。”
    蒋介石迅速在公文上签了字,走到电话机旁,急剧的动作差点碰翻了凳子。
    他抓起电话,他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叫着学生三队、四队队长的名字。
    下午1时,学生三队、四队在蒋介石的带领下,乘船在广州东堤军校办事处码头登陆。
    时值大雨瓢泼。雨水顺着单薄的军服,顺着帽沿流下来。雷声在头顶上轰鸣,大地被震得颤抖。永汉路积水接近三寸。学生们抬着山炮,和截短的野战炮弹筒,淌着水实施包围。
    10月15日凌晨4时,蒋介石下令炮击西关,打了六发炮弹,有几处起火,火势蔓延,商团军被迫西撤。退却时,他们把俘虏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
    激战到午后一时半,学生军越战越勇,围住西关,并占领了商团总部。16日,商团团长陈廉伯急调佛山、虎门兵力袭击黄埔岛,以解广州之围。但黄埔岛有中山舰掩护,岛南设有炮台,西南和正面配备了机枪、两门老式野炮和两门日造有坂炮,叛军无隙可乘。陈廉伯见大势已去,便潜逃沙面,由英人送往香港避难。
    下午5时,商团副团长李颂韶等为代表,到蒋介石的指挥部请求停战。
    蒋介石坐在桌子后面,情不自禁笑起来:“办校之初,你们谁也看不起学生军,如今怎么样?”
    求和者疲倦地坐在长凳上,舔着嘴唇,喃喃地说:没想到,没想到……
    蒋介石起身,他突然收敛了笑容:
    “商团军必须全部缴械,方可谈其他问题。”
    李颂韶几个人窃窃耳语,彼此交换过眼神,又望一望暗淡下来的太阳,点点头,表示愿意缴械赎罪。
    第二天全市商店复市,商团叛乱宣告平定。
    黄埔军校的学生得到了一次实战锻炼,军威首树,他们的校长蒋介石也初露锋芒。
    香港,九龙一豪华的旅馆套房内,身着绸质睡衣的陈烔明,捧着当地出版的一份报纸,目光落在头版报道孙中山离开广州,应冯玉祥等人之邀前往北京的消息上。他狠狠地把张报纸扔到一边,已显见发福的身体,从沙发里窜了起来。
    “回去,我一定要再杀回去!”陈炯明抖着两个拳头,发誓般地吼道。
    昨天,原广州商团武装密派代表来香港与他联络,说孙中山日前北上,广州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相约陈炯明立即返回粤,指挥盘踞东江之陈军、林虎、杨坤如、洪兆麟等部,乘虚而起,一举端掉孙中山的大元帅府,再度将广州从革命政府手中夺回来。
    陈炯明从香港再次潜回东江,召集盘踞东江一带的陈军各属将领林虎、叶举、洪兆麟、杨坤如、刘志陆等于汕头举行军事会议,检查各军现有装备、武器弹药、实有战斗人员等情况。通报了孙中山北上后,广州当前的松散和人心各异状态,决定集中兵力,乘虚而入,对广州再行决定性进攻。会上,研究了进攻的具体计划,陈炯明重新出任“粤军总司令”。
    陈炯明所属的部队有林虎、洪兆麟、叶举、刘志陆、熊略、尹骥等六部,而以林、叶、洪三部为主力,约3万余人。陈炯明以林虎为总指挥,洪兆麟、叶举为副总指挥,兵分三路,谋取广州。到1月下旬,陈部已经兵临虎门、石滩一线,广州告急。
    2月1日,扫平东江陈炯明军阀部队的东征战争开始了。
    广东革命政府东征军总指挥由粤军总司令许崇智担任;蒋介石任总指挥部参谋长,周恩来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东征军分三路向东江推进。
    3000多名黄埔学生军高唱着“杀!杀!杀!杀陈炯明!不杀不甘心!”的《杀贼歌》,以破竹之势长驱直入,直捣潮汕。到达漳木头车站附近,就离开铁路线,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东江重镇淡水。
    淡水城周围是厚达一米、高四到六米的石彻城墙。城内驻有洪兆麟部先头部队一个旅的敌军。东征军当即决定在敌人后援部队到达之前,一举占领淡水城。
    蒋介石、周恩来、校军参谋长钱大钧率校本部、炮兵队、学生队、辎重队等、亦来到了淡水城南门外的玉虚宫。
    淡水城虽不大,但四周筑有高五六米,厚三米多的土质城墙,城墙上设有上、中、下三层枪眼,形成立体射击火力网;城墙下是一道又宽又深的城壕,再外面,全是两三百米宽的洼地和开阔地,稍远处,有几座不大的小山包,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城内守军除敌熊略第五军所属1000余人外,尚有在校军打击下,刚刚从平山圩、大钯坳等方向退到城内的敌翁腾辉所部约600人。
    从上午10时许到下午6时,教导第一团和第二团从淡水城南三个方向对城内发起了一次次猛烈进攻,无奈官兵们的枪弹均被那又高又厚的土城墙挡住,数量本就不多的山炮弹,也无法对城墙造成根本性破坏。每次进攻,都被敌军密集的火力压了回来,怎么也无法攻进去。
    眼见天色将黑,蒋介石不得不命令部队暂时停止进攻。
    当晚,玉虚宫,一间不大的祠堂内。
    蒋介石经与周恩来、钱大钧、苏俄顾问加伦,对淡水敌情、部队攻城受阻情况进行研究,决定挑选200名奋通队员,不惜一切代价,在15日上午攻下淡水。这是联军东征途中遇到的第一块硬骨头,也是校军东征以来,接触的第一场大战斗。
    15日拂晓,淡水城南涧井高地。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校军炮兵队队长陈诚带20余名士兵,在苏联顾问,原苏军某炮兵师长别夏斯特洛夫帮助下,将校军仅有的几门山炮,隐蔽在杂树丛中,一切已准备停当,炮口直指距高地仅800米的淡水城头。
    5点30分,一直等候在这里的蒋介石,下达了向淡水开始炮击的命令。
    “隆隆”的炮声,裹挟着团团热焰,向淡水城头倾泻而去。随着涧井高地第一批炮弹的出膛,早已潜伏在淡水城东门、南门、西南门三个方向的校军第一、二教导团的机枪也“哒哒”地吼起来,校军对淡水守乱具有决定意义的攻城战斗打响了。
    淡水城内,敌军的枪弹又从城墙上中下三层射击孔中如爆豆般向外泼撒开来,火力较前一天更加密集。东南角的城头上,由敌军几挺重机枪组成的强火力点,也比前一天扫射得更加疯狂。奋勇队往城墙下冲击了不到70米,由于地形开阔,冲击途中无任何可利用的地形地物,连长叶或龙和其他4名队员先后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全队被压在一片小洼地里,也无法抬起头。
    蒋介石、周恩来、钱大钧率校本部已进至涧井炮兵阵地前方小高地,离淡水城仅170余米距离,此时,目睹蔡光举及其队员在城墙下无竹梯攀城,伤亡惨重,蒋介石立即叫来担任总预备队的教导第一团二营四连长蒋先云:
    “你立即带一个加强排,不惜一切代价,把备用的几架竹梯给东南门那边送上去!”
    蒋先云带着该连第一排30多人,趁着城头敌火力被压制的很短时间,一鼓作气冲击到城下蔡光举身边。
    架了几次的竹梯被城头上的敌人掀翻,竹梯被敌军的枪弹打断,奋勇队员们立即搭起人梯,高喊着:“缴枪不杀!”轮番往上攀登。
    鲜血染红了淡水城头,染红了城壕内外那片黑色的土地。
    军校一期毕业生,原教导第一团一营二连排长刁步云,攀至城头,在连续消灭了三四名敌人后,自己也身中数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双手死死抓住城墙边,不肯让身体落下,怒目直视城上的敌人,直至被敌人用大刀将10个手指齐整整剁悼。
    蔡光举腹部被敌人子弹射中,从竹梯上掉下来时,肠子已溢出体外。蒋先云见状,冲到他身边,将他从城壕里扶起,并掏出随身携带的绷带要为他进行简单的包扎。
    蔡光举半撑起上身,指着城上的敌人大叫:先云,不要管我,逆贼正待我们痛杀!
    蒋先云把蔡光举交给手下的一名战士包扎,举起驳壳枪,返身带领全排又奋通往城上攀去。
    上午6时55分,蒋先云所在连掌旗兵胡达和几名奋勇队员,终于从淡水城南门率先登上了城头,校军的旗帜终于飘扬在淡水城上。旋即,奋勇队员们顺着城墙往四下追击,另几名队员迅速下到城门内侧搬掉了堵住城门的沙石包和木制障碍,打开淡水城南大门。
    淡水之战,以东征军的胜利而告结束。这一仗,黄埔军校教导团和粤军同心协力,击败了陈炯明的嫡系熊略和洪兆麟两部,俘敌2000人,缴枪千余支,为东征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对整个战局影响很大。
    淡水之役后,东征军正在揭阳,普宁地区休整。林虎率部2000余人前来参战,要将黄埔学生军杀处“片甲不留”,以报前次失败之仇!
    黄埔校军再次以快制快,3月11日到达棉湖附近集结。
    棉湖位于普宁之西,距普宁县城仅18里,是揭阳县的一个大镇。普宁以西及以北,为崇山峻岭。潮、汕一带,前临大海,后阻高山,交通畅达,进不能攻,退无可守,被视为用兵绝地。敌军系由山地向平原居高临下,东征军侧由平原向山地仰攻,后路又被敌军切断。
    3月12日拂晓,第一团在棉湖西北山地与敌人林虎主力相遇,当即展开激烈的战斗。从拂晓一直打到下午四时,第一团所期待的右翼枪声一直没有响起。担任右翼攻击的第二团在进击鲤湖附近后,团长钱大钧不敢当机立断,还在等待命令。
    一营长刘尧宸实在忍不住了,独自率领本营前进,走不多远就发现敌情,立即展开战斗。钱大钧听到刘营战斗枪声,才命令全团投入战斗。
    林虎正全力对付棉湖方面的黄埔军,没有想到侧后方会遭到这样猛烈的袭击。事出意外,手足无措,只好被迫后退。一团发现二团袭击成功,在山炮掩护下从正面追击,林虎部队仓惶后退。才团又从后面挡住他们的退路。
    向后狂奔的敌军急欲从才团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夺路而逃。敌军一部直逼到二团团部附近。许继慎和他的连长再次率部坚守前沿阵地,阻击敌人不使其前进一步。当天傍晚,一团攻上来了,两个团取得战场联系,将林虎主力打得溃不成军。
    随后又经过数次战斗,东征军收复了汕头、五华、兴宁、梅县。通向陈炯明东江老巢的道路已经打通,第一次东征胜利结束。
    棉湖战役终于取得了胜利。这次战斗的激烈程度,在东征史上是仅见的。在战斗中,教导一团的九个连长阵亡六人,负伤三人,他们都是黄埔第一期毕业生。此役俘虏了林虎军中数十名营连长及千余名士兵;缴获步枪千余枝、机枪数挺、大炮数门。从此,黄埔军校军英勇善战的威名震惊远近。
    棉湖战役,是蒋介石一生中最值得夸耀的三大战役之一。这一仗影响到蒋介石主持黄埔军校以来第一次出征之战的胜败,直接关系到他能否成为国民党最高军事主持人。对于棉湖战役,蒋介石永记不忘。他说:棉湖一役,以教导第一团千余之众,御万余精悍之敌,其危实甚。万一惨败,不惟总理手创之党军尽灭,广东革命策源地亦不可保。
    第一次东征胜利以后,广州的革命形势并未好转。在第一次东征时担任右、中两路的杨希闵、刘震寰部不但按兵不动,而且企图叛变。
    1925年5月中旬,杨希闵、刘震寰在香港皇后酒店召开会议,邀请陈廉伯、陈炯明等反动势力参加,企图联合推翻广东革命政府,建立反动政权。与此同时,杨希闵自称滇军总司令,把司令部设在市中心的八旗会馆,集中3万余兵力放在市中心区永汉马路和广九车站等交通要地。
    1925年5月21日,东征军回师广州,前锋到达石龙,准备向广州攻击前进,革命政府的党政各机关及中央银行,都撤到黄埔,住在长州要塞司令部。还有一些重要人物跑到了香港、澳门,一些高级官员的眷属,暂时退出了广州。
    杨希闵自称滇桂联军总司令,在广州宣布戒严,司令部仍设在八旗会馆,他们的防线布置在瘦狗岭与白云山之间。
    这天上午,蒋介石和周恩来正在校军司令部所在地石龙,商讨平叛的事宜,忽然间陈赓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说:“校长、主任,不好了,以了!”
    蒋介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反了?
    “联军反了,整个广州都戒严了,我叫他们捉住,差点脑壳搬家!”
    周恩来知道怎么回事,连忙问:情况侦察清楚了吗?
    陈赓把绘制的火力点草图呈送蒋介石,说明道:“滇桂军大部驻广州市内,赵成梁驻北江;廖行超驻西关;刘震寰驻东关;曾万钟、杨池生、杨如轩等驻石龙、增城间。杨希闵的总司令部驻在广州中心区的八旗会馆。他有六个警卫团,装备比较齐全,是杨闵的主力,分布在市中心区永汉马路及广九车站等交通要地,总共约三万余人,约有枪枝二万五千余枝……”
    蒋介石望着墙壁上的字画说:“你的情报很好。”这时他想起学生中流传的黄埔三杰的佳话,说是“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灵不过陈赓的腿。”在蒋介石的心目中,蒋先云是奇才,贺衷寒是辨才,而陈赓必定是个将才。但此刻他无心去公正评价他们,而是抬起忧郁的双眼望着陈赓,问:“广州有议论我们黄埔军吗?”
    陈赓回答:有!杨希闵这个老王八蛋根本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他到处放风说,叫黄埔军先攻打他三天,然后他再还手!
    蒋介石哼了一声:狂妄至极,恩来,咱们马上进城,踏平杨、刘!
    6月20日,战斗打响了。校军首当其冲,在瘦狗岭与白云山之间展开激战。滇桂军虽然腐败,打起仗来却很骁勇,滇军的特点就是在火线上沉着。它无论官兵,每人都有两枝枪,一枝步枪或手枪,一枝鸦片烟枪。他们在阵地上一面打仗,一面抽雅片烟,即使在枪林弹雨之中,烟也照抽不误。抽足了,就去冲锋陷阵。杨希闵的六个警卫团,装备较好,在正面作战,同校军打了一天多硬仗,两方都有死伤。
    整整一天,广州城东部,瘦狗岭至白云山段、龙眼洞附近,枪声、喊杀声时疏时密,教导第二、二团官兵和滇军胡思舜部主力几易阵地,激烈争夺,滇军被毙达600余人,黄埔校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进攻却未取得大的成效。
    当日夜间,根据蒋介石的命令,留在黄埔军校内的第三期入伍生两千余人,组成一个突击总队,在军校学生队总队长张治中、苏联顾问切列潘诺夫率领下,秘密开抵珠江南岸家寨附近露营,准备强渡珠江,直捣江对岸广一九铁路线上的石碑车站,然后,从后侧给龙眼洞一线滇军主力以突然打击。
    邓家寨水码头上,早已从各处征集来100多条民船和几十艘小火轮,两千余名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组成3个大队、9个突击队,整齐地排列在岸边,在军校总队长张治中率领下宣誓:
    “打回广州,消灭杨希闵、刘震寰叛军!”
    12日拂晓,这些在黄埔岛上经过近半年学习、训练的军校学生,端着刚刚发到手里的武器,以小队为单位,分别登上每一条民船。他们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亲身参加消来杨希闵、刘震寰叛军的战斗。
    随着张治中一声令下,100多条民船在火轮的拖带下,如脱弦之箭,离开邓家寨水码头,直向珠江对岸滇军防守的猎德炮台驶去。宽阔的江面上,立时沸腾起来。
    船队离开邓家寨码头不久,对岸的滇军就发现了,五六台大探照灯一齐打开,直往江面上乱扫,“哒哒”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同学们,为主义献身的时候到了。前进!”
    张治中高呼着,带领突击队驾着一艘大木船,与王声聪率领的第九突击队的大船一道,冒着从身旁飞过的子弹,用木浆奋力向滇军据守的北岸划去。
    岸上的敌人见状,集中火力向张治中所在的木船射击,站在身边的朱方盛、吴俊杰等3名同学先后中弹牺牲。船过江心,眼见距敌人岸边只有几十米远了,敌人的火力更加密集。船头指挥的队长王声聪明,不幸身中多弹,一头栽入江中牺牲,船被打翻在江中。
    张治中所在的船被敌人的子弹打出了向个大窟窿,江水从船底直往舱里涌。有几名学生,脱下自己的军装往船洞上堵。
    此时,一直停泊在黄埔的军舰“飞鹰号”,根据苏联顾问切列潘诺夫的建议,已被移到了邓家寨码头,为了配合学生队的渡江行动,切列潘诺夫与军校炮兵队官兵对舰上大炮突击抢修,并利用原有的炮位装备起来,在关键时刻,果断对北岸滇军轰击。这一带,此前就是军校炮兵经常训练的地方,官兵们对附近每一个目标的方向、距离早就测算得十分精确,并在心里记得烂熟,所以,几乎弹无虚发,每发炮弹都打在滇军阵地上,几盏滇军的探照灯和重火力点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滇军总司令杨希闵闻讯赶到珠江北岸来督战,在石碑车站正与前敌总指挥赵成梁商量对策,突然一发炮弹打中石牌车站内滇军司令部,师长赵成梁被炸死,杨希闵被震伤,广九线守军全线崩溃,学生军乘胜猛追,并在瘦狗岭下会合教导一、才团,将滇军彻底打垮。
    仅仅一天时间,杨希闵5万大军已不复存在……接着,又将桂军刘震寰部4000余人全部缴械,革命首府广州又回到革命势力的手中。
    刘、杨叛乱平定后,广州的局势渐趋稳定。摆在中华民国国民政府面前的首要任务是继续肃清叛军。国民政府会议决:1925底对陈炯明进行最后一战并将其彻底消灭,史称二次东征。
    此时,黄埔校军已由教导一、二两个团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蒋介石、军政治部主任周恩来。
    这次东征,第一军司令部是设在一辆装甲列车上,从广州出发,列车开到惠州附近停下。第一军司令部的人在车站上坐等,为了预祝胜利,苏联顾问启开两瓶香槟酒。按照行军的方式,以茶缸作酒具,用橙子下酒。
    第二次东征的首战便是攻克惠州。
    早在第一次东征时,惠州要塞总使蒋介石牵肠挂肚,他力图不惜任何代价占领惠州。当时苏联顾问加伦阻止了他,后来证实,加伦是正确的。
    惠州象所有中世纪要塞那样,有着传奇般的荣誉:
    世界上很难找到像惠州这样险峻的天然保垒。它位于东江江畔,东江水深流急,江面宽约百米,西、南两侧是三、四百米宽的沼泽地,通往西、南两门的道路,一条是东江与沼泽之间狭窄的陆地,约10至15米宽,还有用木柴在沼泽上铺成的两条小道,最宽不过两米。要塞围墙有6至米高。自古号称东江锁钥,三面环水,一面枕山,据说自宋朝以来,从未被攻破过。孙中山此前曾直接指挥三万人的部队包围了惠州城,甚至还动用了3架飞机参战,仍然没有攻进去。
    此时,惠州的城防司令是陈炯明的悍将杨坤如,他以3000一色英式装备之兵固守惠州,成为第二次东征之最大难关和成败关键。
    10月13日,蒋介石指挥部队强攻一天,阵亡团长一名,阵亡营、连、排干部和战士500余人,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冲到惠州城墙顶上去。
    第一军司令部里笼罩着一片沮丧的情绪。
    蒋介石板起面孔,不停地踱来踱去,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取消惠州战役。
    参谋长胡谦说:“历史上从来没有以肉击石的!”
    攻克惠州,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对整个战局影响极大,就在蒋介石准备放弃对惠州的进攻时,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对蒋介石说:为了振作我军的士气,现在无论如何要把战斗进行到底,直至取得胜利。
    蒋介石说:炮弹都快打光了,与其失败,不如放弃强攻,或者推迟五天,等从广州运来炮弹。
    周恩来说:不行,敌人可能在这段时间给要塞增援部队,仗就更难打了。
    陈赓进来报告敌情,建议:“现在战士们怕城墙上的通了电的铁丝网,为啥不派人去破坏城里的发电站?”
    纹丝不动的蒋介石突然回过身,打量着似乎陌生的陈赓,显露出惊讶:“对!这是个绝妙的计谋!”
    陈赓说:我去执行吧!
    蒋介石说:不,派一个排长去就行。你留下,打完惠州,你带一个加强连到总指挥部来担任护卫。
    周恩来提出改变攻城方案,用穿透力很强的“有坂”式野炮对惠州城施行重点面积射击,摧毁敌人城墙上的重机关枪阵地,掩护步兵进攻。
    14日下午2时,许继慎和蒋先云各带着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用云梯强行从南门登城。经过一阵激烈的博杀,终于将红旗插上惠州城头,号称“南国第一天险”的惠州,终于为东征军所攻克。
    攻下惠州,陈炯明部的主力还未被消灭。10月19日,陈炯明的三艘军舰开到虎门。陈还调动大军连占西江地区的阳江、罗定、台山等地。熊克武的川军和邓本殷部也开始行动,配合陈炯明部向东征军进攻。
    东征军第一军第三师,被惠州之战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师长谭曙卿不探虚实,向华阳一带草率出兵,结果被叛军主力林虎部重重包围。蒋介石刚从惠州之役恢复了元气,仗着扩大战果的急迫心情,立即驰赴华阳方面督战。
    谁知,当他赶到时,东征军三师已溃不成军,山下到处飘摇的是“林”字虎头旗。蒋介石心头猛然感到一阵刺痛,满手都是虚汗。他大叫:护卫连,护卫连呢?陈赓!
    陈赓象豹子一样冲出掩体:我在这儿!
    你带上所有的人,冲上去,一定要把阵地夺回来!
    陈赓一面走,一面大喊:护卫连全体跟我上!
    “等一等,你先不要离开我!”蒋介石慌张的说。
    这时,丘陵周围的枪声愈来愈密,蒋介石已陷入包围之中,情况十分危急,三师的溃兵象潮水一般后退,蒋介石再也无法忍受,他对陈赓说:你是‘黄埔’的好学生!现在革命危在旦夕,校长命令你,代理三师师长,指挥三师反冲锋,快去!
    陈赓叫了一声,挥舞着驳壳枪,跑下山梁。他拦住一伙溃退下来的粤军,喊道:站住!蒋总指挥命令我指挥你们!我是师长!
    可是没人响应,一个粤军军官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向他扮了个嘲笑的鬼脸。陈赓气得朝退却的人开了几枪,他又被身后人推倒了。有的人从他的身体上面跳了过去,有的人绊了跤。到处都是腿,腿!逃命的腿。
    陈赓气喘吁吁跑回山头,报告军情。
    蒋介石的身子一挺问道:“你说什么?”
    “他们不听我指挥”
    蒋介石:“娘希匹,谭曙卿是毁我国民革命,我要枪毙他!”
    陈赓:校长,指挥部该撤退了!
    “撤退?现在怎么能撤退,打到一兵卒,也要坚守阵地!”
    “校长,我们已经落进环形包围圈。再不走,就走不出去了!”
    蒋介石坐在地上,喊叫起来:“我不走了!堂堂总指挥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东江父老”
    蒋介石愈说愈激动:“誓师东征我曾训诫你们,战死则罢,不战死则杀身成仁,今天我要实现鎴民的诺言,不辱黄埔之威名!……”说着,他拔出军人魂短剑,举到胸前,泪如雨下。
    陈赓一把夺过短剑,塞回刀鞘,喃喃说道:“你是总指挥,你的行动会对整个战事发生影响,溃败的又不是咱们黄埔的军队,赶快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晚啦!”
    蒋介石悲哀的说:陈赓,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背你走!”陈赓在蒋介石面前蹲下,等候蒋介石趴上来,蒋介石踌躇不决,陈赓催促:“快!”
    蒋介石乖乖地爬到了陈赓的背上,陈赓背着他跨过泥泞的路坡,在草丛里奔跑,来到河边,找到一条船,把蒋介石放在船舱里,吩咐邓文仪和参谋、卫兵们挡住追击的敌人,自己撑船向对岸划去。
    过了河,枪声渐渐稀落,蒋介石恢复了平静说:此地不能久留!让第一师快来接应我们,谁愿意去送信?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吭声。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去送信,等于是去送死。
    “我去!”又是陈赓挺身而出。
    蒋介石把手按在陈赓肩上说:只好辛苦你了,你是校长的好学生,我将来一定重用你。
    经过千幸万苦,陈赓终于按时将信送到了河婆第一师指挥部周恩来主任和何应钦师长手中,他们马上派了一个团的部队前去将蒋介石接了回来。
    东征军在这一阶段又打了几场恶仗、险仗,相继占领了兴宁、收复了汕头,并攻下了饶平,陈炯明各残部逃往福建南部,东江全部收复。东征军会师潮、梅,胜利结束了这一次战役。
    第二次东征从10月初打到11月初,时间大致为一个月,通过东征军全体将士的浴血奋战,完全击溃了陈炯明的主力部队,先后缴枪6000余枝,大炮7门,机关枪30余挺,俘虏6000余人。
    平定东江的当天,蒋介石发表通电,电文称:师行600余里,四民簇拥而观,箪食壶浆以迎迓,至汕头登岸时,群众欢迎,尤为热烈。自愧无以当此,念我伤亡将士,益为泫然!
    东征军胜利会师潮、梅。总指挥部设在汕头,蒋介石召集营以上的军官会议,会议完了,举行宴会,梅县县长盛情款待。
    当大家都坐好之后,脸刮得干干净净,留着嘴唇上的小髭须的蒋介石,微笑着环视各个人的面孔,说道:“本人虽为三民主义之信徒,对共产主义之同志,敢自信为最忠实同志。”他举杯向周恩来致意。
    周恩来举杯:“为第一次东征以来死伤的百余人,为第二次东征阵亡的五百九十七人,祭酒!”
    那天晚上,周恩来喝了很多,脸上泛着红色。蒋介石掏出纱绢擦擦嘴,走到周恩来身旁,挽住他的手臂,领着他走到门口,小声问:“你把军中和校中的共产党员以及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名单交给我……我想看一看。”
    周恩来似醉非醉:“哎哟,这么大的事,我要请示中央才能决定,你先等着吧,我去把那半瓶酒喝完再说……”
    蒋介石惊讶而失望:“原来他还没醉?”
    平定商团,两次东征,广州平叛,旗开得胜的蒋介石怎么也料不到二次东征时竟在华阳落难,几临杀身或被俘的绝境,幸有陈赓冒死相救。然而这给陈赓的历史蒙上了阴影,后来,康生曾在延安整风时怪罪陈赓:“当年你要把蒋介石毙了,现在哪要打那么多仗?
    陈赓很坦然:“那他不就成了烈士,跟廖仲恺一样了么?”
    这真是像唐朝诗人白居易一首诗中写道:“周公恐惧流言曰,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张治中在广州平叛和二次东征时,率领黄埔军校军官团和第三期、第四期学生亲临战场,并且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二次东征胜利后,回到黄埔军校,张治中被晋升为中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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