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薇的新衣裳样式刚商定好,府里就流言四起。
虽说这流言的中心并非指向她,而是方妈妈,但方妈妈是方氏的心腹,这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方妈妈从安笙那里“巧取豪夺”来的贡缎,最终还是要穿在她身上的。
所以,顾凝薇也没少跟着吃挂落儿。
大家说起方妈妈是如何借势威逼安笙,将仅剩下的一匹贡缎交出来时,总得带上顾凝薇几句。
不过顾凝薇毕竟是府里的嫡长小姐,下人们谈起她,总不敢明目张胆,只是私下里说说。
因而,方氏那头,过了两日才听说这些流言。
刚开始的时候,方氏她们只是听到一点儿关于方妈妈的流言,所以并未当回事。
府里人多口杂,并非都是忠于她们一房的人,有些人故意说些酸话,也是常有的,所以方氏她们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两日后,听到女儿也被刮连进来,方氏才坐不住了。
刚要命袭香出去打探打探消息,荷芸就快步走进来,报说老夫人那头请她过去一趟。
这时候,老夫人请她过去?
方氏愣了愣,一想,就知道是为的什么事。
暗暗啐了一口,方氏只得先带上袭香,去了松鹤堂。
方妈妈这两日按方氏的交代称病不出,所以也不知道方氏被老夫人叫走了。
直到方氏她们出了门,荷芸才敢去给方妈妈传话。
方氏临走前,特地交代过她,让她给方妈妈过个话,叫她心里有个准备,老夫人说不得还要传她问话,叫她别答错了。
方妈妈听到荷芸的话,眉心不由紧紧蹙起。
她不明白,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老夫人怎么就当了真呢?
再说了,这府里流言还少吗,怎么老夫人单就对她这事起了意了?
方妈妈这里不明白,但方氏却已大概猜到了徐氏的想法。
到了松鹤堂,方氏让袭香等在外面,自己提裙入了正堂。
一进去,就见徐氏靠在软靠上,身后站着徐嬷嬷,盼夏正在脚踏上坐着,替徐氏敲腿。
方氏迅速估量一下形势,徐嬷嬷和盼夏也在,说明徐氏的气还不是特别大,她得小心回话,别将徐氏惹怒了才好。
方氏福身行礼,态度自然得体。
徐氏没有立即叫起,而是掀了掀眼皮,瞥了方氏一眼。
方氏表情不变,保持着蹲身的姿势。
徐氏看了一会儿,摆摆手,叫了起。
方氏这才直起腰身,站好。
徐氏没叫她坐,她不能坐。
“我听说,府里最近挺热闹啊。”徐氏开门见山,并没有给方氏打机锋的机会。
方氏闻言,心神不由一凛,垂首答说:“府里有些不实的流言传出,媳妇也是刚听说,扰了娘的清净,是媳妇的不是。”
徐氏轻轻哼了一声,“难为你也知道扰了我的清净,既如此,你自己说说吧,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你们一房的事,相信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
徐氏这话,旨在告诉方氏,你最好跟我实话实说,别想蒙我。
方氏目光微微动了一下,随即颔首,回说:“娘面前,媳妇不敢有分毫隐瞒,但是这事,当真不像下面人说的那样。”
说着,方氏又抬眼看了看徐氏。
徐氏面上淡淡的,看不清楚喜怒,方氏心中有些没底,继续道:“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这不是咱们府上接到了右相府上的请帖,要去赴宴么,薇儿便想带着姐妹们做几套新衣裳,可是,咱们请人请晚了,京里的好裁缝,都被别家请去了,所以薇儿就着了急,方妈妈是看着薇儿长大的,最看不得薇儿伤心着急,所以,便建议说,让薇儿用安笙送的那匹贡缎做衣裳,这本来是个万全的好主意,可不巧的是,薇儿那匹贡缎,已经用了,方妈妈这才想起,能不能去安笙那里匀一些过来,府里几个姑娘手中,都有这贡缎,匀一匀,大家都做身新衣裳去赴宴,该多给咱们府上长脸啊,媳妇一听这话,就有些意动,故派了方妈妈去安笙那里询问一下,可哪成想,安笙那里也只剩下一匹贡缎了。”
方氏说到这里,停下来,幽幽叹息了一声,才接着道:“要说安笙这丫头,也是个好的,心里惦记着姐妹,听说薇儿为衣裳料子发愁,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那匹贡缎,送了薇儿,媳妇并不知安笙的贡缎只剩下一匹了,若是早知道的话,如何会让薇儿接下呢?可怜薇儿,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人说成欺压姐妹的恶人,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媳妇就怕为此影响了薇儿越安笙的姐妹情分,又丢了侯府的脸啊。”
方氏说罢,便拿起帕子,轻轻压了下眼角。
方氏这话说的真真假假,到后来,几乎都要将她自己骗进去了,所以,她笃定,徐氏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徐氏最看重的,不就是永宁侯府的脸面么,但凡涉及到侯府面子的问题,徐氏都会重视起来。
否则的话,这么点儿小事,徐氏何至于将她叫过来问话。
方氏自认为将一切都考虑过了,唯独没有想到,徐氏听到的流言,可能跟她知道的,还有些不同。
徐氏这边知道的,可跟顾凝薇没多大关系。
她之所以将方氏叫过来问话,是因为,这流言涉及到了她自己!
徐氏是容许下人们非议自己的人吗?
所以一听到这些话,立即就将传话的奴才押下去打了一顿。
然后,便叫来方氏问话。
方氏话里话外,说的不过是自己和女儿都是委屈的,并非像下面流传那样,借身份压制安笙,从安笙手里抢夺了贡缎。
可方氏并不知道,其实徐氏根本不关心这些。
方氏要真能不动声色的抢了这贡缎,她反而还要高看她一眼,可现在问题是,方氏这东西抢的,都刮连到她了!
徐氏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能容许这种恶名落到自己头上!
她听到下人们传说,方妈妈是借着自己的势,才逼迫安笙将贡缎让出来的,险些没气个倒仰!